我还是别回头了。
对于这个家伙，不回头反而好受一些。
我轻声说道：“我刚才打架有很大动静的，没事干的家伙嗅着血味儿过来的可能性不小，你，确定要在这种地方和我聊天？”
“风挺凉快的，聊聊无妨嘛。”狐仙轻率却执拗。
“好嘛，”我变得愈发警惕起来，“你是要指责我随意杀害妖怪，向我问罪吗？”
“呼呼，没必要。”
狐仙轻佻地笑了。我能听到她的嘴唇被扇子掩住的气流声。
“血族与鬼，善类不多，作恶不少，妾身虽然没有明断秋毫的依据，至少闻得出残渣有多浑浊。你做的不太是坏事，妾身默许。”
“哈……”
我杀妖怪还需要你这个妖怪允许？倒是自视挺高。
“居然能嗅出残留的妖力‘浑浊’还是‘干净’，狐仙大人您鼻子倒还挺灵。”
“狐狸之本毕竟属犬科，呼呵～，你不是也一样吗？”
“嘁。”
百灵爱拌嘴爱抬杠的性格绝对是跟这狐仙学的。
“你对这事怎么看？”我摇了摇头，姑且算是心平气和地问。
“那妾身可不知道，大道同，工巧异，日月存，草木新。对于这些更新甚快的自在式之技法，千年的妖怪可未必比你们熟悉，为什么要问妾身呢？”
“我没有问你这种刺激怨灵活跃的手法是什么原理，有什么动机。我问的是你，”我冷哼一声，“你把地脉移过来的时候预料到这件事了吗？设置这种自在式肯定会会占据城市里一些比较关键的灵脉节点，你设置自我保护的结界肯定受到这个影响了吧？打算怎么应对？”
“呼呼，你还挺关心妾身的生命安全嘛。”
“只是看看你的底细而已，不管你说谎还是说实话，我都能看出你的状态，知己知彼，对于以后杀掉你总有好处。”
“看来小百灵的陪伴一直让你很不愉快。”
“……”
我微微咋舌。
“你觉得有任何一丝一毫愉快的可能吗？”
“也是，也是。呼呵呵呵呵～”
狐仙嗤嗤地发笑，一下子把刚才的端庄稳重全笑碎了，声音出乎意料的清脆，很有少女感，像是风铃一样。
“不过呀，这句否定未免也太赌气了，哎呀呀呀，这个算是什么，这就是那个，当下最热门的属性，傲娇萌是吧，还真是可爱呢。”
“傲娇在你沉睡的那几年里已经被玩到审美疲劳了，现在网上最流行的是病娇。”
“那也和你很称不是吗？偏执，癫狂，挥刀屠戮毫无迟疑，确实，这一属性也有流行的可能，也很可爱嘛。”
“总之就是吃定我很可爱了是吧。”
“呼呼～”
狐仙又是以扇掩嘴，只是笑。当然这一次是坏笑。
“妾身的安危自是无须担心，只不过，你又为何会料定妾身处险境呢？”
“你是从谁手上把百灵和彩加救下来的，你自己心里没数吗？”我反问道。
“华中江畔归属何人，九魂使徒敢否来此，你又作何判断？”狐仙又轻飘飘地将问题甩还给我。
“……”
我愣住了。
狐仙千歌的话让我想到了一个人，易铃，脑海中开始浮现出许多可能与她战斗的景象。
我的妹妹与我根本不是一个档次，我不可以与她为敌。
我甩了甩头，转过身来，没好气地瞪住狐仙：
“总而言之，你堂堂狐仙神机妙算，不需要我废话是吧？”
“你非要用这么赌气的措辞，那妾身当然也无从干涉呀。”狐仙笑道。
“……”
算了。
千年老妖怪，想在对话中占她便宜确实太难。
“既然你表面看上去没有敌意，那我也姑且不说什么了，”我说道，“你接下来在这个城市里，除了养伤恢复修为之外，还打算干什么？百灵和我租到房子了，你打算去落个脚吗？”
“那当然是看你是否同意呀。”
“……啧。”
非要把问题丢回给我，这个狐仙真的很坏心眼。
“你可能会以为我要闹别扭回绝到底，但是我好歹和你现在有短暂的同一种妖怪同一条线上蚂蚱的关系，最基础的面子还是会给你的。”我说道，“你总不会觉得你自己千年的修为就能做到隐藏妖力藏得完美至臻，有没有房子掩护完全无所谓吧？”
“呼呼，那倒也是。”
“所以你接下来打算干些什么？”
“妾身计划再去欢乐谷玩两天，新式的过山车真的很有趣。”
“……”
希望所有大妖怪都能像这个家伙一样随便，那样的话我们猎人的工作可就太轻松了。
“那你随意，”我说道，“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？”
“妾身本来就没有拦着你呀。”
“那你非要露头找我说话是干嘛，告诉我你看到我斩杀吸血鬼了有把柄？”
“帮你看看你的猎物死透没有，被你发现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呀。”
“……”
这答案还真随便。
“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，”狐仙笑问道，“难得亲自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落脚之所，为什么不稍微悠闲一点呢？”
“我可没你那么神经大条，也没你那种无端的自信。”我回应道，“更何况，你觉得我带着这副妖怪的身体，像是能悠闲的样子吗？”
“你的执念太强了，会生出怨灵的。”
“啧。”
我知道狐仙晓得我下一步要去干什么，她说这话明显在揶揄我。
“那又怎么样，斩杀了不就一了百了了？倒是你……我这边费尽心机地抹消踪迹隐蔽自己，你那边却优哉游哉地四处闲逛，这算是什么？我是建议你好自为之，要是你闹出什么麻烦害我死在妖怪的身份里，我说什么也要拖你下水，别以为我没这个能力！”
我没好气地冷哼一声，不等狐仙回应，没好气地转身。
“我回家睡觉去了，告辞！”
※
当我回到住处的时候，“狐瘴气”和怨瘴气还好好地共存着没有异常。
我想了想，以防那种怪异的灵力流再从哪里出现造成麻烦，从行李里拿出空的符箓，写好自在式灌注灵力之后，在不起眼的角落贴了几张。
看了看时间，凌晨两点半，夜晚再耗着也没别的事做，还是稍微休息一会儿吧。
那只吸血鬼还是给我造成了些伤害，休息也有助于血脉恢复。
推开房门，百灵依然死死地睡着，唯一的区别是从床那头滚到了床这头，还把我的被子连搂带夹死死地抱住——我试着轻轻用力扯了扯，纹丝不动。
我不由得开始庆幸今晚跑出来或许真是个好主意，难以想象如果现在被百灵捆住的是我，一晚上过去之后会变成什么惨样。
总而言之，为了惩罚百灵恶劣的睡相，我将她连人带被子整个人从床上“拿”起来丢到地上，改为由我自己霸占一整张床，盖上她的被子，刷刷手机准备入眠。
看了看微信中的贺彩加，还是没有回音。
虽然账号好像还是活的。
因为今天遇到吸血鬼而又想起她了，说实话，那只吸血鬼还没有身为狙击手的贺彩加难打，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。
还是看看新闻吧。
《当心！这条路段事故频发，现场让人揪心》
《叹息！一家四口竟遭此境遇，专家对此有话说》
《谜团！流窜犯罪团伙倒在小巷中，凶手手段残忍》
“……”
现在的鬼新闻，震惊体是真的越来越多了。看着实在提不起劲，用来助眠倒是正好。
不过话是这么说，随手点开一个，勉强把新闻拉到最后，里面的内容却让我稍稍有点在意起来了。
因为手机跟着我一起定位到Ｎ市，刚才我点开的第二条，说的也是发生在Ｎ市的新闻，说有一家人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健康问题：脱发、失眠、幻听、记忆紊乱……其中情况最糟糕的当爸的甚至出现了咳血，但是无论怎么检查都没有查出原因。整篇新闻都充斥着一股比《走近科学》还浮夸的文风，最后归结为慢性食物中毒，似是而非地给了点生活建议就完事了。
这当然不对。
我从没听说过哪种毒物的危害有这么丰富全面的。
非要说的话，现实的事物里，能够和这种症状对应的东西也有一个，那就是核辐射，但是新闻里也说过专家早就用盖革计数器查过了，辐射剂量没有超标，相反还偏低。
既然如此，那答案就很明显了，就是那个“偏低”。
在怨灵存在的地方，高频电磁波的传导率会有变化，那一家人应该是受到怨灵影响了。
至于后来痊愈了，应该和换食物也无关，是怨灵被某个使徒斩杀了——甚至说不定就是易铃。
我退出来又看了几个新闻。
疑似和怨灵有关的不少，看来这座城市现在深受怨灵影响。
我也许可以在这上面做点文章。
要么明天就先不找易铃了，我先去这几个新闻的发生点看看；要么直接去找易铃也行，我可以拿这些新闻当题材搭话，探探易铃的口风。
差不多先这么决定吧。
床下的百灵忽然“嗯啊～～～”地，在地上翻了一个大圈，这让我意识到我的手机光有些太亮了。
打搅室友不好，熬夜刷手机也是个坏习惯，何况已经没什么新闻好看了。
该休息了，等天亮再说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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